一代國畫大師齊白石(1864——1957),不但藝術(shù)成就為世人所嘆服,而且其人格魅力也為世人所贊嘆。其傲、其癡、其謙堪稱三絕。 齊白石傲,傲如古松 在近代,畫而優(yōu)則仕的人屢見不鮮,如張道藩。但白石先生傲骨一身,恥于從俗。先生壯年時曾教夏午貽的妻子學(xué)畫,夏午貽想好好感謝他,要給他個官做。先生當(dāng)即畫蟹數(shù)只并題詩一首:“多足乘潮何處投,草泥鄉(xiāng)里合鉤留。秋風(fēng)行出殘蒲里,自信無腸一輩羞。”他以甘居草泥鄉(xiāng)里的螃蟹自喻,婉言謝絕了夏午貽的美意。先生出身農(nóng)家,早年靠做木工活維持生計,所以常遭人輕視。有一年他作客胡沁園家中。胡家有位門客丁拔貢擅長制印,先生求他賜印一枚,丁拔貢借口先生的石章磨得不平,再三推辭。先生知道丁拔貢瞧不起自己這個出身寒微的畫匠,遂傲然不再復(fù)求,回家買了印泥,又撿回石頭一擔(dān),照著一本借來的《二金蝶堂印譜》,磨了刻,刻了磨,弄得房間里石漿滿地,無處落足。而先生沒想到,因自己這一傲,最終竟成了治印高手。 齊白石癡,癡如頑石 先生喜歡畫螃蟹,也非常喜歡吃螃蟹。一天與家人吃飯,先生忽然停住筷子,斂氣凝神地盯著盤中螃蟹,若有所思。夫人見狀驚問何故,先生方如夢初醒,一邊把蟹腿指給夫人看,一邊眉飛色舞地說:“蟹腿扁而鼓,有棱有角,并非常人所想的滾圓,我輩畫蟹,當(dāng)留意。”夫人素知他癡,也懶得去數(shù)落,罰他吃一只大螃蟹了事。 先生讓弟子侍畫于側(cè),常出其不意地考問:“蝦背從第幾節(jié)彎起”、“螳螂翅上的細(xì)筋有多少根”、“牡丹的花蕊和菊花的花蕊有什么區(qū)別”。諸如此類怪問題,弄得弟子們往往手足無措,先生卻娓娓而談,如數(shù)家珍。 1950年,先生年近九旬,《人民畫報》社請先生賜畫和平鴿,先生慨然應(yīng)允,卻又遲遲不動筆。關(guān)門弟子婁師白問何故,先生說:“我以往只畫過斑鳩,沒畫過鴿子,也沒有養(yǎng)過鴿子,不好下筆!”后來先生專門買來鴿子放養(yǎng)院中,反復(fù)揣摩它的一舉一動;又到養(yǎng)有鴿子的弟子家觀看鴿子,邊看邊對身邊弟子說:“要記清楚,鴿子的尾巴有十二根羽毛。” 齊白石謙,謙如空谷 同行相輕,是文人的通病。先生雖然譽滿華夏,但對前輩畫家和同輩畫家都非常恭謹(jǐn),顯示了一位大師、一位長者應(yīng)有的謙遜風(fēng)范。 先生作畫,師古而不拘古意,他主張“下筆要我有我法”,但他對先輩畫家的成就卻深表景仰,尤其推崇徐渭(號青藤)、朱耷(號雪個)和吳昌碩三人。曾賦詩說:“青藤雪個遠(yuǎn)凡胎,老缶衰年別有才。我愿九泉為走狗,三家門下輪轉(zhuǎn)來。”也許正因為先生的謙虛,才使他如海納百川般吸收前人藝術(shù)的精華,從而推陳出新。 先生對同時代的畫家也尊重有加,他常以一句話來自律:“勿道人之短,勿說己之長,人罵之一笑,人譽之一笑。”正是這種謙遜和寬容,使先生和同時代的許多畫家保持著深厚的友情和藝術(shù)上的取長補短。上世紀(jì)三十年代中期,某記者造謠說先生看不起徐悲鴻,認(rèn)為徐悲鴻只不過到國外鍍了層金而已。先生得知此事勃然大怒,對人說:“悲鴻是我多年的知己,他畫人畫馬冠絕當(dāng)世,我佩服之至!” 1936年國畫大師張大千到北平辦畫展,先生不顧年事已高,親往助興,臨走時還買了一幅畫,來表達對大千的一片厚意。過了一段時間,有人在先生耳邊吹風(fēng),說張大千太狂妄了,一點兒也瞧不起先生,自詡“大千可以奴視一切”。先生聽后,拈須微微一笑,不置一詞。不久先生刻了“我奴視一人”的印,弟子問“一人”指誰,先生說:“我就是奴視造謠說‘大千奴視一切’的這個人。”此語一出,謠言便風(fēng)息浪止了。 欲立藝者,先立人,這就是齊白石大師留給后來者的有益啟示。 |